近日，一個微博熱點引起了筆者的注意。這條熱點稱：

來自中美的研究團隊發現受精卵並非生命的起點，具體研究發表在於近日作為期刊封面文章發表在該領域知名國際期刊《輔助生殖與遺傳學期刊》（Journal of Assisted Reproduction and Genetics）上。

圖片來源：微博熱搜

圖片來源：期刊官網

該報導讓筆者產生以下幾點疑問：

1）《輔助生殖與遺傳學期刊》並非該領域知名國際期刊，它是施普林格旗下醫學和遺傳學類期刊，位於SCI核心期刊四區，影響因子2分左右；

2）該研究發表於2019年4月份，並非近日；

3）該研究並非以研究論文的形式發表，而是以Letter to editor的方式發表，文章總共只有一張圖（如下）：

《輔助生殖與遺傳學期刊》文中圖

注：研究結果的發表有很多種方式，比如Letter to editor， report，research article（研究論文）等。一般來說，只有research article以完整的故事方式將研究結果呈現，Letter to editor只發表一個或者幾個數據。

該研究做了什麼？

上述非常明顯的疑點暫且不論，筆者非常好奇該研究到底做了什麼，以及如何證明受精卵可能並非生命的起點。

這就不得不提2018年9月，一篇發表在《科學》（Science）上的論文【1】。

那篇論文以小鼠的生殖細胞發育為基礎，觀察受精卵發育早期，染色體分裂的過程。研究中，他們首次觀察到受精卵有絲分裂過程，來自雙親的染色體在空間和時間上獨立分裂，而並非通常認為地整合以後分裂。

細胞有絲分裂是細胞分裂和增殖的重要方式，一般一個細胞分裂過程有兩個極點，相應地分裂成兩個細胞。但是，該文章中發現受精卵分裂早期，有二到四個極點不等，故認為早期的受精卵並非完全融合的一個細胞，也就沒有生命。

作者在最後提到，如果在人類的受精卵過程中觀察到類似現象，那麼關於人類受精卵的研究，在一些國家就可以避免許多倫理道德問題。比如德國的法律規定，受精（受精卵）的形成就是胚胎生命的起點，對受精卵的研究必須通過倫理審查。

小鼠早期受精卵的有絲分裂過程，圖源【1】

《輔助生殖與遺傳學期刊》這篇論文根據上述研究，用人的生殖細胞重複了2018年《科學》中論文的一個實驗，他們分別用熒光標記了人受精卵中的染色體和紡錘絲，觀察到與《科學》論文中相似的現象。

該研究能否說明受精卵並非生命的起點？

答案是：不能的。

即使加上2018年《科學》的論文，也不足以從科學上證明早期的受精卵並非生命的起點。雖然，我們的高中生物學明確地寫著，生命的起點是受精卵，但其實，科學界對生命的起點的爭論已經持續了近百年，並且至今沒有定論。主要原因有倫理和道德方面，科學方面以及哲學方面。

而這些原因都同時指向一個問題—— 生命是什麼？

為了便於以下的敘述和解釋，我們不妨分別用紅色和綠色兩種顏色分別代表來自雙親的生殖細胞（卵細胞和精子），用兩種顏色的混合過程代表受精過程。

紅色和綠色完全融合後會呈現一種新的顏色—— 黃色。普遍認為黃色的產生意味受精卵的形成，生命開始。上述研究告訴我們，紅綠沒有混勻之前就不能稱為黃色，受精卵就不是生命。

但事實是，科學家早在2016年就發現，卵細胞是有生命的【2】。

卵細胞發育成熟過程中，會經歷一個非常特殊的事件。這個事件能夠將卵細胞激活，在某些情況下激活的卵細胞是可以發育成一個完整個體的（在自然界非常常見）。這個事件具體到生物化學上就是，鋅離子的釋放——大量的鋅離子從卵細胞內部釋放到胞外空間。這個過程就像柴堆一下子被點燃，因此人們形像地稱為【鋅火花】，研究人員用螢光標記，清楚地看到這個過程。

因此，從這角度來說，生命從卵細胞成熟就開始。

卵細胞成熟時的標誌性事件—— 鋅火花

生命起點的劃分在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是個問題

在很久以前，科技還沒有那麼進步的時候，人類生命的起點是懷孕的母親第一次感受到胎兒的胎動，時間是大約孕期第20 週左右。

隨後，隨著醫學的進步，人們發現在胎動之前，胎兒就已經有了心跳和呼吸，顯然胎動之前生命就開始了。二十世紀以來，生物學有了長足的進步，研究人員發現受精過程或者受精卵融合完成大約只需要24 個小時，於是很多人士認為把受精卵用於人類科學研究也有悖倫理。但科學家認為，對受精卵的研究有助於人類健康。

於是，科學家、倫理學家和哲學家開始了爭論。爭論的最直接體現就是，各個國家對女性墮胎的立法標準。

在二十世紀70 年代，許多國家規定由於女性宮外孕或者其他原因，合法墮胎的時間是懷孕26 週以內，隨後，這個標準以每十年一周的速率下降。到2018 年，美國一些州，甚至降到了15 週，有些州甚至完全禁止墮胎。在德國等國家，任何使用人類受精卵的研究都被禁止。

事實上，很多研究人員發現，受精完成以後，受精卵是死是活存著很多變數。只有到了第22 週，受精卵是否發育成完整健康的胎兒才完全確定，在其他任何時候，胎兒都有很大的不確定的風險。

總之，這是個非常複雜的問題，以至於一些研究人員建議，擁有生命起點決定權的是處在孕期的母親——她們說什麼時候開始就什麼時候開始。

結語

顯然，人類生命的起點是什麼，這一問題的研究似乎已經超出了科學的範疇。在科學上完全詮釋生命是什麼之前，人們似乎無法確定一個明確的標準。而關於生命的探討，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將是生物學熱門話題，但不管何時，筆者認為，我們都應該進行嚴謹的科學研究，給予生命以最大的尊重。

此外，筆者不禁想知道《輔助生殖與遺傳學期刊》的這篇論文的研究中所使用的人類生殖細胞和受精卵有沒有通過倫理審查呢？

封面來源：站酷海洛Plus

參考文獻1
參考文獻2
Image by Nikos Apelaths from Pixabay